和解的人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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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半的時候做好了小默默的burial,終於放下一件沉重的要事,思慮兩天後,訂好了回鄉探望父母的機票。跟父母溝通後,因為假期的關係,兩週時間決定後一週和他們一起去看姥姥。

我是家中的獨生女,父母學歷高,有自己很好的工作,去過很多地方,見過很多人,富裕貧窮權貴走販。在風氣開放的八、九十年代也充滿改變的意念。他們對人對己都要求頗高,但缺乏適當的溝通能力,和體會他人perspective的經驗。他們習慣命令,聽話,順從,恭敬。這曾經讓我過著心裡很貧瘠的生活,跟周围人纠结,跟自己纠结。我的少年和青年甚至成年,都有很多心理上無法翻越的高牆,也許有些來自成長過程接觸的他人,比如老師同學,但更多的根源仍是來自我的父母和原生家庭。

初初起源於小學生涯後半段,遇到了一個極為嚴厲但熱愛霸凌的老師。她每天的工作就是當眾羞辱學生,我因為一些原因,成為她必須要霸凌的一名。老師無上的權威,在這權威光環之下的青睞,前者是每一名學生的惡夢,後者又是小小少男少女的美夢。從那時開始,我變成了一個被描述成非常內向非常安靜非常聽話非常努力的模樣。我過著每天在學校謹小慎微,每天哭著求饒老師為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“錯誤”而道歉的日子。面對一眼望不穿的痛苦的日子,卻無法從父母那裏得到任何支持。老師的指責和反饋,加重了父母對我的批評和要求,無論在學校或是在家裡,我都是一個令人失望的broken kid。長大後有跟父母聊起過這一段,才知道他們是知道的,知道這個老師為什麼對我如此,知道這個老師執意要讓我成為失敗的人。聽說這一段後,更加加重了我的無力感。因為這一切我並不知道,在我的面前他們也沒給我更多的溫情和憐愛,似乎unblock這名老師,讓我成功考學一切就可以了,我的創傷,我消失的自信,我每晚哭著入睡的痛苦,並不需要及時的安撫。

心理分析中我最喜歡的是潛意識(unconscious)和我(self)這個概念。在一個人成長過程中,遭受到重大打擊傷害的那一刻,那個潛意識中的“我”就停止成長了,這個是不受之後社會教育家庭各種約束的那個“我”。也許平時不會出現,但是那個讓人感覺不便,不舒服的那個心理的癥結卻不會消失,還會時常跳出來干擾現實中的自己,似乎一切努力都化為烏有。

中學以後我變成一個很沒有自信的人,教師評語裡我的缺點中永遠有“上課不積極發言”這一條。我害怕和厭惡任何的權威,包括與這種權威的任何溝通,甚至被叫起來回答本來就熟悉的內容,聲音都無法抑制的顫抖。我的那個“我”在發抖,在抗拒,僅僅是一點的壓力就可以讓我緊張到吃飯睡覺都無法正常進行。曾經一個語言老師跟我1:1教學的時候評論過,他說我覺得你很讓我confused,有時候你表現的很好,很積極,一切學習都很簡單的樣子,有時候你又很抗拒,完全不在狀態,好像另外一個學生。我不知道怎麼解釋,那時候的我除了感知到自己的糾結之外,既無法好好的描述這源起,也根本不知該如何處理自己的情緒化和突如其來的消極。

我也曾經努力想和父母好好溝通,但大部分時候我越是坦承,得到的羞辱也越多。對父親我更多的是討好,他喜歡的話題,他喜歡的觀點,有時候談話中我自己會猶疑,好像一個自己看著這個在說話的自己,像一個演員,像一個拿薪水的下屬,努力的做一個不是自己的人。直到今天他還對我交往超過15年的朋友頗為質疑,認為我的“安逸”來源於當時認識了這些沒志向的朋友。所以這種談話沒有滿足感,往往事後回想起父親的很多話,和我自己的想法有很大的不同,還會給我莫大的挫折感。挫折於自己的沒有勇氣做自己,也挫折於自己不夠強大到談笑風生不留痕跡。

對母親我的坦白更多一些,但相對的羞辱和傷害也更多。一直到今天,我的專業選擇是她時常拿出來批評的對象,在她的期待中,我應該是個非常有ambition的孩子,而不是隨遇而安,厭惡“更高更快更強”的人。無論是金融,房產,科技,這些金錢回報豐厚的領域我都很淡漠,她很失望。進而從批評我的選擇到批評我的同學,曾經大學時有一次我和她激烈的爭吵,就是我無法忍受她不停的譏諷我專業的同學,儘管她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,她也要不停的說這些人有多壞素質多差人生多失敗。那個時候我除了哭著喊這些同學是好人是我的朋友之外,沒有平靜溝通的能力,或許在父母的眼光和自己的想法之間,也沒有堅定到可以摒除一切嘈雜的心態。

距離脫離父母獨立生活,組建家庭已經10年。這過程頗為不易,不僅是前途,經濟上的困擾,從心理上我時常懷疑自己的決定和判斷,似乎那個在父母眼中永遠不達標的脆弱無力的我總會跳出來,說:看,你就是不行吧,你就是無法好好規劃人生,你就是不如XXX,你就是各方面都不足,如果你肯每一步都按照父母的意願走,哪會有這麼多波折。經歷過各種求助,也嘗試過很多所謂談話溝通的技巧,最後都潰敗在心裡防線的潰堤。是的,我還不夠強大,自信心重塑的不夠徹底,這樣的我不應該靠著進一步摧毀自己來實現與父母的和睦。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,我嘗試了navigate,也就是徹底虛偽起來,他們想說什麼,愛說什麼,都隨便,我就是消極的,敷衍的回覆,被問是不是有什麼問題,也要裝過去,以極致的敷衍和糊弄為主。似乎也不太行,因為心裡最終不想接受這個逃避的自己。再之後嘗試徹底的cut off,這也是很多therapist的建議,對於toxic的家人,cut off,保全自己的現有的健康的心裡圈子是最重要的。雖然在東方的孝道思路看來,這很糟糕,很殘忍,但必須說,這是對重塑自我最有效的方法。這段時期也很長,連回到家鄉我也不會住在父母家,把所有的contact控制在minimum。好像放飛了一般,自由的做事,自由的成長,和更多inspiring的人學習,直到有一天漸漸抓到一些不是rule的東西,那時我更好的理解了perspective。

擺脫對父母的渴望,哪怕午夜夢迴時。Always humble,always open minded,我知道這對於我的父母來說太難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context,或許他們的學習和進步受限於他們的context,我的痛苦也有一部分來源於我希望他們變成怎樣的父母,更理解我的,更包容我的,更能站在他們立場想問題的,可是他們不是。他們是怎麼樣的人,不是怎樣的人,我都得好好的接受。他們無法真正接受who I truly am,這很遺憾,但我也要接受,這世界有很多可以滋養自己的途徑,原生家庭只是一個。跨過了是非評判這扇門,進入了理解他人角度這個課程後,那個潛意識中的我似乎成長了,我的integrity,confidence好像才真正被建立起來。在這個空間的我,可以不會為了父母對我的judements感到痛苦和破碎,因為那只是一種聲音,一種視角,最終塑造我的是我自己堅定的standing point。

冷靜的溝通就是對親子關係的engagement。有時我還是會崩潰,當母親又再度拿她那細微到不能再細微的尺子來一寸寸丈量我,但收拾過後我可以很快冷靜的和她溝通。激動時其實雙方並不能真的get對方的點是什麼,在我無法冷靜對待的時候,母親總是認為我只是一時沒想明白,之後還是會聽她的,而我,被爭吵和情緒所震攝,為“你就是不聽話”“你就是不孝順”“沒想到你怎麼會這樣”等等而感到愧疚,也確實就違心的退讓。這是一種惡性循環。和父母壓下情緒,不帶波瀾的提出自己的底線和拒絕,似乎很冷酷,但也是讓他們能真的了解我的唯一途徑。

在交往中掌握主動權。何時用何種型態何種深入程度的和父母建立relationship,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中。我會選擇在自我評估比較strong minded的時候,有更多餘裕,更多的positivity應對的時候,如果是生病,懷孕,帶小孩這種情況,是人很煩躁,很vulnerable的時候,還是尋求更能幫助而非幫助和摧毀共存的人。

這門功課想必很漫長,但克服的過程,真的令人成長,讓我更了解自己,更能健康handle各種relationships,而不是淪陷在誰對誰錯的無止境complain裡。希望自己加油,努力的學習,好好的滋養內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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